【Summary】
你听风沙的誓言，那是写给流浪者的歌。
【章节】
05.「拥抱梦魇」
“Johnny、Johnny……！？你听得到吗！！”不顾Bob和其他队友的阻拦，Vincent冲到碎石堆前，高声呼喊着。
——没有回音。
“孩子，我……我知道现在不该和你说这个，但也许他已经……”Bob走上前来，拍了拍男孩的肩膀，“这里太危险了，不排除还有二次坍塌的可能，我先带你离开……”
“我不走！！你他妈的别乱说，Bob!！”Vincent用力地甩开Bob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，“他一定没事的，你快点通知部族里派人来救他……求你了、拜托……救救他……”
说到最后，男孩的话语里已满是隐藏不住的哭腔。
“我们一定会救他的，我保证。”Bob半跪下身与男孩对视，试着安抚他的情绪，“我明白你的心情，Vincent，我没有让你撒手不管。部族里的应急救援组已经在路上了，但是这里随时可能再次坍塌，你想留下，至少也得等无人机组把现场做好全面加固以后。”
“……”Vincent握紧双拳，沉默了片刻，才低声开口，“再一会儿，至少让我再试试……我想确认他的安全……”
Bob轻叹了口气，也不再坚持，只是默默陪在他身旁。
不愿放弃的男孩跪在落石之外，一声一声地呼唤着，纵然喉咙都变得嘶哑也不愿停下，祈祷着能得到一丝回音。等待希望的过程漫长得简直煎熬，耳边的静默像是一种来自地狱的惩戒，每一分、每一秒都让他觉得自己行走在炼狱之中。
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上帝，神啊，求求您……不要从我身边带走他。
那一刻，男孩觉得自己的祈求是多么得无力而苍白，但他依然紧紧地抓紧着最后一丝希望，不离不弃。
“……”
“Johnny……”
“……V……”
在Vincent几近绝望的时候，他突然听见了一声虚弱的呼唤从岩石的缝隙中传来。
“……Johnny！？”Vincent激动地趴在岩石上，把耳朵贴在缝隙上，努力地想要确认他听到的声音不是幻听，“是你吗……！Johnny！听到就回答我！”
“咳……咳……Vinny……”
在真真切切地听到那个声音的瞬间，男孩的泪水夺眶而出。
“太好了……太好了，你还活着……感谢上帝……”Vincent喜极而泣，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，“你还好吗？有受伤吗？”
“我没事，一些小伤，没有大碍。”Johnny捂着被落石砸伤的侧腰，靠在岩石上对被隔离在另一侧的孩子说道，“刚刚被震晕了一小会儿……但是一直听到有谁在叫我，原来是你这个恼人的小家伙。叫得这么有精神，看来你们都安全了。”
“孩子们都没事！Johnny，你受伤了？是被落石砸到了吗……”
“我没事，只是擦伤。洞口塌方了，但幸好爆炸点在深处的位置，我现在所处的位置目前还算安全，放心吧，小子。嘿，旁边的大家伙，我知道你在，快把这哭鼻子的小鬼带去安全的地方，他太吵了。”
“你说得简单，我倒是想，可这臭小鬼只听他保姆的，我能怎么办？”岩洞外传来Bob带着笑的声音，“真他妈该让你自己出来看看，妈的，这小子就跟脚底长钉了一样死死钉在这儿，非要守着你。我保证，你现在就是拿把枪指他脑袋上，他也不会挪一下屁股，我是没辙了，大明星。放心吧，无人机作业组马上就到，等我们完成岩洞加固工作，会尽快救你出来。”
“大概需要多长时间能把洞口打开？”Vincent转头问道。
“根据现场这个环境，最少也需要两天吧……”Bob环顾了一圈四周的情况，沉吟道，“毕竟只能一点一点清理落石，我们得避免动静过大造成二次塌方。”
“两天那么久！？”Vincent刚放下的心又瞬间提了起来，“可Johnny他受伤了，等不了那么久……而且里面没有水和食物……”
“我没事，真他妈当老子是只会在舞台上扯嗓子的家伙呢？老子在战场上经历过的可比这个艰难多了，那时我他妈也就比你大一点，现在这点状况算个屁……”
Vincent听着洞穴里传来的声音，明白他是想安抚自己，他也强迫自己稳住情绪：“我明白了，Johnny，但是我不走，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的。”
洞穴内没有回音，但Vincent明白，那是一种默许。
Bob见状也不再阻止男孩，只是最后叮嘱了几句，便起身去负责指挥清场救援工作。Johnny无法看见外面的情况，但很快地，他就听到四周叮叮当当地响起了机械作业的声音，穿破了眼前无边无际的黑暗。
被落石堵塞的洞穴内漆黑一片，就算他没有幽闭恐惧症，但在这独自一人的逼仄空间中，他还是不可控制地想到了那个不堪回首的战场。
多少个日夜，年少的他和战友们就这样埋伏在黑黢黢的山洞里，承受着冬天刺骨的极寒、饥饿与伤痛，他的队友一个又一个死在他的面前，那些尸体最后都堆成了山，被一把火烧个尸骨无存——想到这些，他的心就像被人紧紧握在手里一样，痛得似乎足以让人窒息。
妈的。感觉到冷汗浸湿了贴身背心，他在心中不住地咒骂自己的软弱，捂住腰侧阵阵发痛的伤口，蜷缩起来把脸埋入曲起的双膝之中。
他并不想逃避过去，他愿意直面他人生里最丑陋的那道伤疤，所以他选择成为逃兵，选择站在夜之城的霓虹之下，用他的音乐向世人传达他不屈的抗争，但与之同时，他也深深明白，无论他把自己佯装得多么强大，无论过去多少年岁，一直到他死的那一刻，他都不可能摆脱这梦魇。
——他会紧紧拥抱他的梦魇，直到那把来自地狱的烈火将他和夜之城一起烧个精光。
“嘿，Johnny，”片刻沉寂之后，另一侧传来Vincent稚嫩的声音，“你刚刚说到战争……”
“第二次中美洲战争。老子十三岁就参军了，和他妈所有做着美国梦的傻逼男孩一样，自以为可以报效祖国，追逐信仰、贯彻理想……然后？哈，都他妈不过是军用科技手里的一颗棋子。”Johnny对着眼前的黑暗回忆道，“虽然在你听起也许感觉很遥远，但现在想想，那狗日的战争也不过是七年前的事。我在战场上呆了两年，见过无数你根本无法想象的悲剧。有人替我挡了一颗子弹，他的尸体就趴在我身上，我能感觉到它慢慢地变得又冷又硬……有人躺在我的腿上，子弹贯穿了他的肚子，内脏流了一地，我用手按着他的腹部，告诉他我一定会带他回家……”
可结果呢？都是狗屁。他谁也救不了，包括他自己。
“抱歉，”Vincent的声音低低的，带着担忧与不安，“我……我从不了解这些……让你想起了难过的事……”
“不。”Johnny摇摇头微笑，即使明知男孩并不能看见，“……谢谢你，V。”
“V？”
“在部队里，有时候，在一些比较亲密的战友之间，我们会这么互称，当做一个同伴间的特殊称号。某些紧急情况下，它能让我们在战火中迅速分辨队友——当然，你不准这么叫我，没大没小的小鬼。”
“是嘛……我很喜欢它，也许等我长大了，我也可以用它当我的称号？”
“那你他妈也是够省事的，签名都比别人快三步。”摇滚乐手调侃道。
“嘿，Johnny……”
“嗯？”
“等救你出来以后，我想给过去那个和我一般大的你一个拥抱，可以吗？”
“……”
Johnny没有回答。
他抱紧了自己，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。
是的。
也许他真的需要一个拥抱，在很久以前，在很久以后。
